[若是不能走到最後，那我情願從沒開始過，那樣或許我還有無盡可能的想象空間，想象我和你在一起，想象我們如何相伴到老。

——節選自章瑜日記]

陸朝顏鼻子有些酸，低著頭把玩大衣上的牛角扣，就是不想擡頭看他。

卓銘川盯著她長發如瀑的頭頂在霓虹之下泛起一圈兒光澤，疲憊了一天的內心仿佛也敞亮起來，動作極輕地搶過她手裏無辜的紐扣，系上。

陸朝顏又解開，她咬著下唇，樣子頗為壯烈。

卓銘川苦笑，再次幫她系上，無奈說：“怎麽穿那麽少就跑出來了，圍巾呢，手套呢？”

陸朝顏不想跟他說話。

卓銘川的手從她領口的第一顆扣子開始，一路向下，眉眼低垂的睨著她，“現在我就在這兒了，要打要罵隨你，衣服扣子必須扣上。”

陸朝顏知道，他眼睛中有頭頂上的一整片星光，就是那種語氣淡淡眼神灼熱的星光。心臟好像是漏掉一拍，過了好半天她才支支吾吾說了句：“難看。”

冬天的大衣把扣子扣上後會很難看。

卓銘川一怔，隨即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，把她的手放在掌心揉搓著，一邊呼氣一邊很隨意地說：“你怎麽都好看。”

在某一個瞬間，陸朝顏差一點被他柔情似水的模樣所俘獲了，怎麽能忘了呢，這個人專斷獨行，肆意控制她的工作。立場要堅定，她對自己說，決不能輕易原諒。

陸朝顏把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離出來，想質問他為什麽讓李曄風攆自己走，但又轉念想到他明知道自己生氣了，卻半天也沒聯系自己，就什麽質問也說不出口了。

心裏堵得慌，只好轉過身扭頭就走。既然你無話可說，那我們什麽都不要說了。

卓銘川又哪裏肯讓她走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，將她整個人都拉到懷裏。過往的行人頻頻回頭，看著推搡中的兩人，說過年了怎麽還吵架。

陸朝顏也不想吵架，事實上，她長那麽大以來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，生氣，情緒不受控制，不想跟人說話，想鬧脾氣。以前的她，只會出現兩種情況，一種是一笑而過不屑於生氣，一種是出現問題直接冷靜處理。

風又用了些力氣，卓銘川感到掌心那一只手冰涼，他不禁皺眉。

陸朝顏心煩意亂，好像所有的情緒發洩點都集中在被他攥著的手上，一心便只想著如何甩開它。

“還沒吃晚飯吧？”卓銘川問。

五點鐘的時候就陪著章瑜去超市買東西，逛了一個多小時剛出來，那廝又見色忘友舍她而去，哪有時間和心情與吃飯。

卓銘川看著她眼中的默然，嘴角彎了彎，道：“正好，我中午還沒吃，先去吃飯吧。”

中午沒吃飯？怎麽會，高宇不是一向很周到體貼的嗎？卓銘川似是看懂她的疑問，隨口答道：“今天去了P市，沒顧得上吃。”

他去了P市？陸朝顏竟然一無所知，眉頭擰了擰，問：“什麽時候？”

卓銘川盯著她的眼睛，好大一會兒之後，才說：“你打過來電話之後。”說完註視著她的表情變化，果然——

陸朝顏的臉色又垮了下來，慪氣似的把頭扭到一邊，不想再說些什麽。

卓銘川的腹腔中傳來一陣陣痙攣般的痛感，似乎整個胃都擰在1了一起，這麽冷的天，但是層層薄汗從他額頭滲出。不過，他臉上沒有什麽情緒變化，眼睛從未離開過陸朝顏的臉，本想一邊吃飯一邊解釋，現在看來……

“P市有個大項目，是陸總很多年前簽下的，廠裏出了人命案子。為了今晚能和你一起跨年，不得不在白日裏把事情處理完。”

卓銘川講起事時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，可是從他嘴裏說出”為了今晚和你一起跨年”這樣的字眼，再配上那般專註的眼神，有意無意間總是有著攝人心魄的力量。

人命案子啊……人命關天，聽起來很嚴重的樣子，陸朝顏又不是撒潑任命蠻不講理的人，她知道自己沒理由再去追究卓銘川不安慰她的罪過。道理是這樣的沒錯，可是為什麽心裏還是不開心呢。

“今天和章瑜玩的開心嗎？”卓銘川問。

“你怎麽知道我和章……”陸朝顏這才反應過來，天底下哪有那麽巧合事，怎麽就一聲招呼不打碰見好朋友了呢，“你讓章瑜去找的我？”

很多時候，你自以為的巧合，不過是別人的良苦用心罷了。

卓銘川看她情緒穩定下來，試圖再次把她的手揉搓在掌心，說道：“我想既然你已經生氣了，我再說什麽你也聽不下去，又不能去找你，倒不如讓你和別人開心一下。”

“你也知道我會生氣？”陸朝顏心裏來不及感動，就被翻江倒海的怒意所替代，“你為什麽要讓李曄風攆我走？”

卓銘川眼中依舊很平靜，坦蕩而從容，“你太累了。”

這算什麽理由？！

“所以呢？”陸朝顏聲音一沈，冷了大半。

“你需要好好休息。”卓銘川的聲音從容而篤定，帶著讓人毋庸置疑的力量，“而且我不認為一個文物鑒賞專業的高材生，應該窩在一個畫室裏看學生們繪畫。”

陸朝顏氣到極致反而鎮定下來，只見她冷笑一聲後，擲地有聲地說：“我願意待在那兒與你無關。”

卓銘川胃裏的痛感更加清晰了，一下一下，好像在撕咬著高大的身體。他的眼中又恢覆了令陸朝顏感到陌生的目光，冷峻的嚴厲的，讓人無所遁形。

他一把攥住陸朝顏的下巴，聲音低沈：“我給你一次機會收回剛才的話。”

陸朝顏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，一字一頓地說：“如果不呢？”

又一陣痛感襲來，卓銘川微微皺眉，不由得嘆了口氣，說：“你現在需要冷靜冷靜。”

陸朝顏抽出還在他掌心的手，“我看最需要冷靜的是你吧！”不等身邊的男人再說些什麽，她快步流星地離開了。

卓銘川想伸手攔住她，但是胳膊舉在半空中便再也使不上什麽力量，一層層冷汗打濕他的衣襟，想喚她不讓她走，可是喉嚨好像被擰住一樣，發不出任何聲音。他只覺得周身一陣天翻地覆，眼前一黑，便沒有了任何知覺。

一個身高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毫不預兆地暈倒在地，立即引得路人一陣尖叫與躁動。

陸朝顏走得雖然快，但是橫豎也就是幾十米遠，等她聽到身後傳來的躁動與尖叫聲時，終是忍不住回過頭看。她看見，平日裏那個如巍峨山峰一般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，此刻就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，一動不動。

“銘川！”

————

急診室外。

陸朝顏想不通卓銘川為什麽會生病，在她的印象中，卓銘川就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人，尤其是跟他在一起時，可以完全無後顧之憂。而此刻，他就在急診室內，吉兇未蔔。也就是這個時候，陸朝顏才明白，原來一直以來卓銘川在她心裏就是一個完美的形象。然而，萬能的超人也是會生病的。

不知飛揚什麽時候來的，一聲不吭地坐在她身邊。

飛揚看起來比她有精神多了，好像一點兒都不擔心似的，開始絮絮叨叨的講一些她並不知道的事。

“朝顏姐，你不用擔心，卓總他就是有胃病，可能又沒按時間吃飯和藥，才會暈過去的。”

醫院裏的走廊非常長，一眼望去，怎麽也看不到盡頭。房頂有燈盞一二，微弱的光線垂頭喪氣地灑落下來，陸朝顏卻覺得明晃晃的十分刺眼。“什麽時候得的胃病？”她問。

飛揚個子高腿長，刺咧咧地伸到過道裏，說不出的悠閑愜意。他想了想，隨口說道：“據喬夕姐說，應該是剛到倫敦那會兒。好像是那段時間的卓總喜歡上了酗酒，你也知道西方的威士忌什麽的有多烈，一來二去喝出胃病了。”

他有胃病，她竟然不知道，和他在一起生活好幾天了，倘若她稍微用點心，也能發現他經常胃裏不舒服，也能發現他飯後會吃胃藥，可是她竟然一次都沒發現過！陸朝顏繃緊的身體靠在冰冷的墻上，痛苦地瞌上雙眼。

飛揚自然是不懂陸朝顏的內疚，只以為她是太擔心了，連忙安慰道：“朝顏姐，你放心啊，又不是什麽大病，真的，你不用擔心，卓總以前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，後來不照樣沒什麽事兒……”

陸朝顏輕瞌的雙眼驀地睜開，以前也這樣過？她眼睛中的霧氣越來越重，一層無形的屏障包裹著她，怎麽也化不開。

飛揚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，幹忙閉緊嘴巴，小心翼翼地瞅著陸朝顏的神色變化……好像一不小心說的有點多啊，萬一卓總事後找他算賬怎麽辦？飛揚越想越緊張，反而和擔憂急診室內男朋友的陸朝顏同病相憐起來。

人在等待過程中時，時間會變得很慢，就像是等待睡眠的失眠人一樣，翻來覆去，說不出的煎熬難耐。

可是陸朝顏比那些被失眠所困然的人更痛苦，因為裏面躺著的，是她跨越千山萬水也要擁抱的愛人。

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，不知過了多久，急診室前的燈突然滅了。陸朝顏和飛揚趕忙站了起來……

#####感覺自己超級無敵沒出息……看到有人評論、催更、打賞，我都開心得無以覆加。你們可能不知道，讀者隨手的一個小鼓勵，會讓作者擁有多大的動力。謝謝給我打賞的小小仙女，謝謝評論過的小可愛，謝謝每一個認真閱讀這本書的你。

我只能說，卓銘川真正的深情還沒有展現出二分之一，目前大家看到的對朝顏的好，不過是冰山一角，以後會越來越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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